张奕璇 教授级高工

一、   自慰

在我长达数十年从事水库移民工程的规划与参与实施过程中，要算上世纪末（1997年底）开始，协助长江三峡移民工程中，进行的一宗小型引水工程最为成功。也算值得我自慰。

事情得从头说起，那是1996年，也是我退休的那一年，我接受了国务院长江三峡工程移民开发局送来的聘书；我被聘为长江三峡移民工程咨询专家，当时的任务是协助移民开发局负责审查三峡移民工程的初步设计任务书。

众所周知；长江三峡工程移民迁移人数之多，困难之大，是前所未有的；迄今为止，国内外还没有那个工程，有超过百万移民的迁移安置和超过十九座县城以上的城市迁建。担负本工程的设计单位是我国力量雄厚、经验丰富的设计研究院。

诚就，如此复杂的移民迁建工程，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不少难题。就以巫山县为例，三峡工程要淹没巫山县和县城的全部。要将整个县城迁至后山，平均县城高度超过一百六十米。当时的巫山县移民局负责同志便对我说：根据现在批准的设计方案，今后巫山县城近八万人民将是吃用长江抽上来的水。光是抽水的电费和自来水加工费，每吨自来水的成本超过4元人民币，今后，巫山县城移民，要忍受承担昂贵的水费，怎么负担得了啊！

带着这个问题于1998年元旦前，我受巫山县政府之邀，协助巫山水利局查勘了“朝阳洞引水工程”，前往实地查勘那天，天气比较寒冷，原巫山水利局党委书记亲自带领水利局的同志和我一起前往查勘，为了安全之计，一位身材魁伟的办公室主任和我同攀险道，一步步地走到溪旁、崖边，那里崇山峻岭，清流壅出，幽洁可人，满山苍 翠，茂密繁盛，潺潺清泉，十分喜人。我们赶到龙母洞、母猪洞、陆水河等三处察看并在图上圈出陆水河集水面积超过30平方公里，其余两股清泉均有0.1个流量，合计有枯水流量0.4立米，且水质非常好，是完全没有受污染的地表水和清泉水。顿时我们的疲劳也全消失了…… 。

    然而，要将这些清泉引至新县城，还要建一系列的工程措施，要建跨河道的渡槽和打穿近五公里的隧洞…… 。

经过现场查勘和内业的研究和探索，我对原规划该方案提了一些建议，合理的建议均为水利局所接受。

回到广州，我又将这项工程向有关领导汇报，也得到支持，1998年春，我省水利厅原厅长关宗枝亲自批准无偿提供十万元人民币供巫山水利局为引水工程设计之需（广东对口支援巫山）。

不久设计完成了，在巫山县委和县政府的直接领导，特别是巫山水利局指定一位副局长直接参与施工的指导下，经过多年的艰苦努力，在精心设计、精心施工的指引下，2007年终于胜利竣工。巫山人民已能够吃用上清洁的清泉水了。其引水成本每吨不超过1元人民币，为前者的 1／4，且水质良好，和长江水质相比，有天渊之别。

这是我数十年来最直接、最见效、最成功协助地方做的一宗实事。我为此已十多次去巫山，我非常热爱那里勤劳朴素的巫山干部和人民，这是我甚感兴奋的，值得自我安慰的一椿实事。

二、   自疚 

然而，自我从1956年大学毕业后，便服从国家分配从事水利事业，做过技术员、工程师、主任工程师、高级工程师。也在工地施过工，从六个年代起，则较集中地进行水库移民的规划设计；先后受过不少奖励，直至1997年还得到水力发电工程学会水库经济专业委员会授以“积极分子奖”，退休了却感到有内疚感，原因何在？是嫌自己的名位不够？收入太少？不！这不是嫌少的问题，是内心的不安。现将肺腑之言倾吐之，期望能为上级领导及同仁参考。

为何自己会感内疚呢？就是我国自建国后兴建了八万二千多座大、中型水库，诚然，水利事业给全国人民带来巨大利益。但是水库要淹没土地，要迁移人口，据不完全的统计，共迁移人口达1600万之众。但至今温饱问题尚未解决，或者在温饱线上徘徊的 移民贫困人口仍有800万之多，占我国贫困人口近1／3～1／4  ，也就是说，我国贫困人口中有不少人是由兴建水库移民所产生的。

在这里，我认为有一个要明确和再认识的原则问题 ，就是“移民”必需服从“工程”还是“工程” 必须服从“移民”？

在过去，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前，我国兴建的大中型水库总是把水库的下闸蓄水放在首位，要求水库移民在下闸前必须迁出库区，几乎是千篇一律地要求移民要服从国家的需要，服从工程建设的需要，形成“逼迁” 移民，限时迁出库区。有些地方，移民尚未迁完，水库照样按原计划下闸蓄水。

而移民经费，则是按有关规定和条例限定在某一范围之内，在计划经济的年代 ，种田人没有城市户口也就是找不到更多的就业问路，因而不少移民就只好“坐吃山空”，不多久就把一点补偿费吃用完了。

而实施部门及有关政府部门，却认为国家应补偿的钱已发完，他们也没有责任。这就是至今仍有半数移民贫困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们必须充分认识，兴建水库是造福人民，但是正因为库区人民献出家园，我们才能达到兴建工程的目的；为此，水库移民是工程的主体 ，我们要把水库移民当成自己的“父母兄弟”，首先衡量移民搬迁后生产生活问题能否得到合理解决？移民只要正常劳动其生活水平便不应降低。并在确有把握地得到生活能逐步提高的前提下，移民生产出路确有把握和落实，工程才能上马兴建，必须做到“工程”服从“移民”，否则工程不应上马兴建，更不能以下闸蓄水为由，逼移民搬迁。

对于移民经费应控制在一定水平上，是恰当的；但是矛盾有其特殊性，少数条件特差的移民必然会花费更多的经费，这就要给实施部门一点灵活性，没有心要定死补偿费，一成不变的迁建费。

移民的实施，也可进行承包、招标制。由公司或非政府机构承包，也可由移民自己产生迁移公司，与政府或有关建水库、征地部门签订协议。各自承担法律责任，这样也可避免我国目前到处存在的水库移民或征地移民的政府机构，正因为这个机构的存在，移民存在的问题也就长期有“尾巴”。正如群众说的：有庙的存在，就有人烧香“，这是通过数十年的实践中，才得出今天的一点认识；回想过去，水库移民如此之多的遗留问题，作为一个具体工作人员，也应该反省自己，总不能心安理得吧！所以我感到内疚是自然的。但我坚信我们的缺点和错误，依靠我们中国共产党自身的努力，是可以克服过来的。我坚信我党领导的事业会更加兴旺发达起来。广大移民群众也一定会达到小康水平和更富裕的水平。